王爷打赌输穿女装,皇上龙椅笑喷:快传他来,朕要亲眼瞧!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7:56  浏览量:1

景隆九年初夏,御书房内。

冰鉴里丝丝冒着凉气,也压不住年轻皇帝萧景宸骤然爆发出的、几乎掀翻屋顶的大笑声。他一手捂着肚子,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跪在下方、额头贴地、肩膀却可疑地微微耸动的御前侍卫统领赵锋,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:

“你……你再说一遍?朕那个……朕那个三弟……靖……靖宁王萧景煜……他……他真的穿了?!!”

赵锋头埋得更低,声音却清晰地再次禀报:“回陛下,千真万确!属下奉旨前往靖宁王府传口谕,王府总管亲自引属下至后院演武场……王爷他……他正在那里……呃……试穿。属下亲眼所见,不敢有半句虚言!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!” 皇帝这次笑得直接歪倒在宽大的龙椅上,眼角都沁出了泪花,全无半点天子威仪。伺候在一旁的大太监福海公公,连忙忍着笑上前替皇帝顺气,心里却也如揣了只活兔子,又是惊骇又是好笑。

靖宁王萧景煜,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,年方十九,自幼聪颖,却最是跳脱不羁,不喜文墨,酷爱弓马骑射,十三岁便跟着老将上过北境战场,虽无显赫军功,但身手胆识在宗室里是头一份。他生得俊美非凡,眉眼肖似其母端慧皇太后,精致昳丽,偏偏性子爽朗豁达,甚至有些莽撞,最厌恶旁人说他“男生女相”,常年一身利落劲装或亲王常服,力求挺拔英武。

可如今,赵锋竟说,这位爷,穿上了……女装?!

“怎么回事?快!给朕从头道来!” 皇帝好不容易止住笑,坐直身体,兴致勃勃地追问,眼中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。连日来边境军报、南方水患、朝堂党争带来的烦闷,似乎被这个荒诞不经的消息一扫而空。

赵锋不敢隐瞒,一五一十道出原委。

原来,三日前,靖宁王与几位同样出身勋贵、喜好玩乐的年轻子弟,在京郊皇家马场赛马。其中就有定国公世子陆骁,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,与萧景煜素来“相爱相杀”,时常斗气。那日赛马,陆骁不知从西域弄来一匹神骏无比的“乌云踏雪”,速度极快。萧景煜骑术精湛,但坐骑稍逊一筹,眼看就要落败。

陆骁得意忘形,竟在并驾齐驱时,冲着萧景煜高声挑衅:“王爷!光赛马多没劲!敢不敢加点彩头?若你输了,下次咱们‘群芳阁’诗会,你得扮作女子出席!如何?敢是不敢?”

“群芳阁”并非青楼,而是一处由几位文采风流的郡主、县主牵头组织的闺阁诗社雅集,偶尔也邀请些相熟的青年才俊品评,在京中贵女圈颇有名气。让一位亲王,尤其是萧景煜这样最恨被说像女子的亲王,扮作女子去参加这种场合,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捉弄。

当时围观者众多,众目睽睽之下,萧景煜那股子不肯服输的倔脾气腾地就上来了,热血冲头,想都没想,扬声应道:“有何不敢!陆骁,若你输了,就给本王把那匹‘乌云踏雪’洗刷干净,拴在本王府门口,当三天看门马!”

“一言为定!”

“驷马难追!”

结果……天不遂人愿,或者说,那匹西域马着实厉害,萧景煜以半个马身的差距,输了。

赌约立下,众目见证。萧景煜纵然万般不愿,但他是亲王,更是素来讲究“一口唾沫一个钉”的性子,断无反悔之理。陆骁那厮得了便宜还卖乖,第二日就差人将一套崭新华丽、尺寸却明显是照着萧景煜身形定做的女式裙裳,连同钗环首饰,送到了靖宁王府,还附了张帖子,提醒他“群芳阁”诗会就在五日后。

据说,靖宁王收到东西时,脸色黑如锅底,差点没把送东西的小厮连同那套衣裳一起扔出王府。但他终究没扔。王府大门紧闭了三天,谢绝一切访客。直到今日赵锋奉命前去,才从战战兢兢的总管口中得知,王爷把自己关在后院演武场,正在……“适应”那套行头。

“哈哈哈……好!好个陆骁!有胆色!” 皇帝听完,拍着龙椅扶手,又是好一阵大笑,“朕这个三弟,平日眼高于顶,最恨别人拿他容貌说事,这回可算是栽到沟里去了!穿女装……哈哈哈,朕简直无法想象!”

他想象了一下萧景煜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,配上罗裙珠钗,扭捏作态的样子……不行,画面太美,他忍不住又要笑。

福海公公一边陪着笑,一边小心翼翼提醒:“陛下,此事……虽说是王爷年少玩闹,但毕竟涉及亲王体面,若是传扬开去,恐怕……”

“怕什么?” 皇帝一挥手,眼中笑意未消,却多了几分深意,“景煜是朕的亲弟弟,少年心性,打个赌闹着玩罢了。何况,愿赌服输,正是男儿本色!朕倒觉得,比起那些道貌岸然、背地里却蝇营狗苟的家伙,景煜这般磊落,更显可爱!”
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促狭的光,对赵锋道:“赵锋,你立刻再跑一趟靖宁王府!传朕口谕:靖宁王萧景煜,速速穿戴整齐……咳,就是那身‘行头’,进宫来见朕!朕要亲眼瞧瞧,朕的好弟弟,扮起女装来,是何等……嗯,倾国倾城!快去!”

“陛……陛下?!” 赵锋愕然抬头。

连福海都吓了一跳:“陛下,这……这恐怕不妥吧?让王爷那般模样入宫,若是让御史们知道……”

“朕就是要看!” 皇帝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,“放心,就朕一个人看,不叫旁人知道。你让景煜从西华门悄悄进来,直接到朕的寝宫暖阁。快去!耽误了时辰,朕唯你是问!”

赵锋见皇帝兴致高昂,圣意已决,不敢再劝,只得苦着脸领命而去。心里默默为靖宁王点了根蜡。

皇帝则重新歪回龙椅,手指轻敲扶手,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
景煜啊景煜,这回,看你还怎么在朕面前嘚瑟你那些骑射功夫!

他已经迫不及待,想看到他那向来英气勃勃、此刻却不得不钗环叮当的弟弟,会是怎样一副精彩表情了。

这深宫沉闷,可算来了件有趣的事!

第一章:靖宁王的“至暗时刻”

靖宁王府,后院演武场。

往日里,这里是兵器交击、呼喝震天、汗水与尘土齐飞的地方。可今日,气氛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
场边兵器架上,刀枪剑戟依旧森然林立。但场地中央,却立着一个高大的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紫檀木镶贝雕花穿衣镜。镜子前,靖宁王萧景煜,正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站着,脸色黑如墨汁,眼神如果能杀人,眼前这面镜子以及镜中那个“怪物”,早已被凌迟千万遍。

镜中人,身量高挑,肩宽腰窄,这本是穿男装时的优点。可此刻,套在一身绯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长裙里,那宽阔的肩膀将精美的云肩撑得有些变形,窄腰虽被玉带勒住,却透着一股子不协调的劲瘦。裙子下摆迤逦在地,盖住了他惯常穿的马靴,露出一双……被迫塞进小巧绣花鞋里、此刻正备受煎熬的大脚。

往上,是修长的脖颈,喉结明显,此刻正因主人强抑的怒火而上下滚动。再往上……萧景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
那张脸,是他从小到大最大的“烦恼”。皮肤是军中晒不黑的冷白,眉形秀长,却不乏英气;鼻梁高挺,嘴唇是自然的嫣红。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,遗传自母亲,大而明亮,睫毛又长又密,眼尾天然微微上挑,不笑时也自带三分潋滟。往日被他用凌厉的眼神和微蹙的眉头压着,倒显出几分冷峻。可此刻……

他的好侍卫统领、兼损友、兼此次“灾难”的间接见证人兼“帮凶”秦风,正憋着笑,手抖得跟筛糠似的,试图将最后一支累丝金凤衔珠步摇,小心翼翼地插进萧景煜梳好的(由王府手艺最好的老嬷嬷含着泪完成的)惊鸿髻里。

“王……王爷,您……您别动,马上就好……” 秦风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
“秦风,” 萧景煜从牙缝里挤出声音,眼睛依旧紧闭,“你再说一个字,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卸了你的胳膊,让你下半辈子用脚给本王插簪子?”

秦风立刻噤声,但肩膀抖得更厉害了。

萧景煜不是没想过赖账。他是亲王,真要耍赖,陆骁能奈他何?但当他看到陆骁差人送来的那套衣裳,尺寸竟分毫不差,显然早有预谋,那股被算计的怒火和骨子里不肯认输的倔强,反而让他冷静下来。

躲?那不是他萧景煜的作风。既然输了,就得认!穿就穿!不就是一身裙子吗?还能比北境的狼刀更可怕?

可真当这层层叠叠、束缚得要命的布料裹上身,当那些沉甸甸、冰凉的珠翠压上头顶,当脸上被扑上香粉(他坚决拒绝了胭脂和口脂),当看到镜中那个不伦不类、滑稽可笑的自己时,他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和……一丝莫名的恐慌。

这不仅仅是丢脸。这仿佛是在强行剥离他十九年来努力构建的、属于“靖宁王萧景煜”的刚硬外壳,暴露出内里某些他一直在回避、甚至厌恶的“特质”。那些关于他容貌的议论,那些背后“男生女相”的窃语,此刻似乎都借着这身衣裙,化为实质的嘲讽,紧紧缠绕着他。

“王爷,” 总管德安苦着脸在一旁劝,“要不……老奴再去跟陆世子商量商量?赔些别的……”

“商量什么?” 萧景煜猛地睁开眼,镜中人眼中寒光一闪,竟冲淡了几分裙钗带来的柔媚,显出几分违和的锐利,“本王说的话,是放屁吗?穿!”
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再次看向镜子。忽略那身可笑的衣裙,只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。还是那双眼睛,没什么不同。衣服是衣服,人是人。

就在他努力进行心理建设,试图找回一点“这不过是戏服,本王在演戏”的从容时,演武场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通报:

“王爷!陛下身边赵统领又来了!说有紧急口谕!”

萧景煜心里咯噔一下,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皇帝哥哥怎么又派人来了?还是赵锋亲自来?难道……

秦风已经手忙脚乱地将步摇插好,退到一边。德安连忙去迎。

赵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来,一眼看到场中央那个绯红的身影,饶是他有了心理准备,还是被狠狠冲击了一下,嘴角剧烈抽搐,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,连忙低头行礼:“末将参见王爷。”

萧景煜看到赵锋那副想笑又不敢笑、眼神飘忽的样子,就知道完了。皇帝肯定知道了!他木着脸,从喉咙里嗯了一声:“赵统领去而复返,有何要事?皇兄又有何吩咐?” 他刻意用了低沉平稳的嗓音,试图挽救一丝威严。

赵锋硬着头皮,一字不差地复述皇帝的口谕:“陛下口谕:靖宁王萧景煜,速速穿戴整齐……咳,就是那身‘行头’,进宫来见朕!朕要亲眼瞧瞧,朕的好弟弟,扮起女装来,是何等倾国倾城!着即从西华门入,直抵寝宫暖阁。钦此。”

口谕宣完,演武场死一般寂静。

只有风吹过兵器架的轻微呜咽,以及萧景煜骤然加重的呼吸声。

秦风死死咬着嘴唇,脸憋得通红。德安总管张大了嘴,老脸煞白。

萧景煜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绯红的衣裙在初夏的风里微微摆动,头上的步摇珠串轻轻碰撞,发出细碎的、悦耳的叮咚声。这声音此刻听在他耳中,却无比刺耳。

他缓缓地、缓缓地抬起头,望向皇宫的方向。阳光有些刺眼,他眯了眯那双漂亮得过分的凤眸。

皇兄……你真是……看热闹不嫌事大啊!

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冲进宫,不是去请安,而是去揪着皇帝的龙袍问一句:你是不是我亲哥?!

然而,圣旨就是圣旨,口谕也是谕。

不去?那就是抗旨。

去?穿着这身……去面圣?还是去寝宫暖阁?单独面圣?

萧景煜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,脑仁疼。

半晌,他忽然扯动嘴角,露出一抹极其僵硬、甚至可以称之为狰狞的“笑容”,对赵锋道:“赵统领,请回禀皇兄,臣弟……即刻便到。”

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
赵锋打了个寒颤,连忙应下,逃也似的跑了。他怕再多待一秒,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,然后被暴怒的王爷当场灭口。

“秦风,” 萧景煜转向自己的侍卫统领,语气森然,“备车。要最不起眼的青篷小车。从西华门走。还有,” 他顿了顿,几乎是咬着牙补充,“找块面纱来。”

“面……面纱?” 秦风一愣。

“对,面纱!” 萧景煜恶狠狠道,“本王‘倾国倾城’,岂能轻易让旁人看了去?”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。

秦风:“……是。”

一刻钟后,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篷小车,悄无声息地从靖宁王府侧门驶出,拐入僻静小巷,朝着皇宫西华门方向而去。

车里,萧景煜正襟危坐(尽管裙子让他坐得很不舒服),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浅绯色面纱,只露出一双燃着熊熊怒火、却因面纱遮挡而显得有些朦胧氤氲的眼睛。他双手放在膝上,紧紧握拳,指节泛白。

秦风亲自驾车,一路恨不得把车赶得飞起来,又怕颠簸了车里那位祖宗。他此刻心情复杂,既觉得荒谬好笑,又隐隐有些担忧。王爷这模样进宫,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撞见认出,或者陛下玩过头了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

然而,圣意难违。

青篷小车顺利通过西华门侍卫的盘查(赵锋显然提前打点好了),沿着宫墙内的窄道,七拐八绕,最终停在皇帝寝宫“乾元宫”的侧殿外。

早有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垂手等候,见到车子,连忙上前,低眉顺眼:“王爷,陛下在暖阁等候多时了。请随奴才来。”

萧景煜深吸一口气,掀开车帘,下了车。

脚上那双该死的绣花鞋让他落地时趔趄了一下,幸好他身手敏捷,迅速稳住。站直身体,裙摆逶迤,环佩轻响。他下意识地想扶腰间的佩剑,却摸了个空——穿这身,自然不能带剑。

他定了定神,强迫自己挺直背脊(虽然裙子很勒),迈开步子。步伐尽量迈得大而稳,试图走出平日里的龙行虎步,奈何裙摆限制,这步子便显得有些……气势汹汹,却又磕磕绊绊。

小太监低着头在前引路,肩膀微抖。

秦风留在车边,望着自家王爷那绯红挺拔(尽管穿着裙子)、却仿佛奔赴刑场般悲壮的背影,默默地在心里,又点了一排蜡。

王爷,自求多福吧。

第二章:暖阁“惊艳”

乾元宫暖阁,地龙早已撤去,换上了冰鉴,凉意习习。皇帝萧景宸早已换下了朝服,穿着一身常服,歪在临窗的软榻上,手里拿着一卷书,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,嘴角噙着掩饰不住的笑意,时不时望向门口。

福海公公侍立一旁,也是眼观鼻鼻观心,但微微颤动的拂尘暴露了他同样期待的心情。

终于,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环佩轻撞的叮咚声,由远及近。

皇帝眼睛一亮,立刻坐直了身体,清了清嗓子,努力板起脸,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,只是那上翘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
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,小太监躬身禀报:“陛下,靖宁王到了。”

“让他进来。”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。

一道绯红色的身影,出现在门口。
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那身极其打眼、华丽得过分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,在午后阳光下,金线闪烁,百蝶欲飞。裙子主人身量很高,骨架比寻常女子大上许多,将那原本应显婀娜的宫装撑得……气势磅礴。他头上梳着繁复的惊鸿髻,插戴着数支金钗步摇,最显眼的是正中那支累丝金凤,凤口衔着的珍珠流苏,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。

脸上……蒙着一层浅绯色面纱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那眼睛极美,眼尾上挑,本该妩媚,此刻却眸光冰冷锐利,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,直直射向软榻上的皇帝。

他就那样站在门口,不进不退,也不行礼。周身散发着一股“谁敢笑我就杀谁”的低气压,连带着那身华丽的裙裳,都仿佛染上了煞气。

暖阁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冰鉴化水的滴答声。

福海公公看了一眼,立刻低下头,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,肩膀开始剧烈抖动。

皇帝萧景宸也愣住了。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:景煜可能会哭丧着脸,可能会满脸通红,可能会别别扭扭,甚至可能一进来就撒泼打滚求饶……唯独没想过,会是眼前这副模样——穿着最柔媚的女装,却摆出最杀气腾腾的姿态,用最冰冷的眼神,看着他这个皇帝哥哥。

这反差……太大了!也太……好笑了!

“噗——” 皇帝终究是没忍住,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,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,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!景煜!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打扮?哈哈哈……这眼神……你是要去刺杀朕吗?哈哈哈……”

他笑得前仰后合,几乎喘不上气,指着萧景煜,话都说不连贯。

萧景煜面纱下的脸,已经黑得不能再黑。他听着皇帝肆无忌惮的笑声,看着福海那抖成风中落叶的肩膀,胸中怒火翻腾,几乎要冲破天灵盖。

但他知道,不能发作。这是御前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再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。然后,他抬步,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步伐,走进暖阁。裙摆扫过光洁的金砖地面,环佩叮当作响,在这寂静(除了皇帝笑声)的暖阁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
他走到御榻前约莫五步远的地方,停下。按照亲王见驾的礼仪,他本该行大礼。但穿着这身裙子,下跪?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,估计皇兄能笑背过气去。

于是,他僵硬地、极其缓慢地,弯了弯腰,算是行礼,声音从面纱后闷闷地传来,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无奈:“臣弟……参见皇兄。”

他这一弯腰,头上的步摇流苏晃得更厉害,叮叮咚咚,配上他那高大挺拔却不得不弯曲的身形,以及那身华丽的绯红衣裙……喜剧效果直接拉满。

皇帝本来已经快笑完了,一见此景,又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,笑得直拍软榻:“哎哟……朕的傻弟弟……你……你这礼行的……哈哈哈……快起来快起来!别把腰闪了!”

萧景煜直起身,垂着眼,不看皇帝,也不说话。他打定主意,今天就是块木头,随便皇帝笑,笑够了拉倒。

皇帝笑了好一阵,才渐渐止住,擦了擦眼角的泪花,招手道:“来来来,走近些,让朕仔细瞧瞧。戴个面纱做什么?朕还看不清你的‘花容月貌’呢!”

萧景煜不动。

“嗯?” 皇帝挑眉,拖长了音调。

萧景煜咬了咬牙,脚下像灌了铅,一步一挪地往前蹭了两步。离得近了,皇帝更能看清他眼中的怒火和窘迫,以及那身衣裙在他身上造成的种种不协调的“风景”。

“转个圈,让朕瞧瞧后面。” 皇帝饶有兴味地命令。

萧景煜猛地抬眼,死死盯着皇帝,那眼神仿佛在说:你够了啊!

皇帝笑眯眯地回望,眼中写着:朕是皇帝。

兄弟俩用眼神无声交锋了片刻。最终,萧景煜败下阵来。他极其缓慢地、如同生锈的机关般,原地转了个圈。裙摆划出一个僵硬的圆弧,环佩又是一阵乱响。

“啧啧,” 皇帝摸着下巴,品评道,“陆骁这小子,眼光不错嘛。这料子,这做工,都是顶好的。尺寸也合适……看来对你早有‘企图’啊,景煜。”

萧景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皇兄……说笑了。”

“不是说笑。” 皇帝忽然敛了笑容,坐正了身体,语气变得正经了些,“景煜,你可知,朕为何一定要叫你穿这身进宫来?”

萧景煜一愣,抬眼看向皇帝。

皇帝挥了挥手,福海会意,立刻躬身退了出去,暖阁内只剩下兄弟二人。

“你以为,朕就是为了看你笑话?” 皇帝看着他,眼神深邃,“朕是皇帝,日理万机,边境不稳,朝堂纷争,朕有那么多闲工夫,就为了看你穿女装?”

萧景煜沉默。他刚才确实是这么想的。

“朕叫你过来,是想告诉你几件事。” 皇帝缓缓道,“第一,愿赌服输,是男儿担当。你做到了,虽然憋屈,但没丢咱们萧家男儿的脸。这一点,朕很欣慰。”

萧景煜眼神微动。

“第二,” 皇帝看着他,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裙,“这身衣服,是好看,是华丽。但它穿在你身上,就是不合适。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女子,而是因为,你骨子里就不是那笼中金丝雀,不是那依附他人的藤蔓。你是鹰,是狼,是咱们大周朝立在北境的剑!强行把你塞进这身壳子里,只会显得可笑,也束缚了你自己。”

皇帝的话,一字一句,敲在萧景煜心上。他忽然觉得,身上这层厚重的、令他窒息的衣裙,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。皇兄看得明白。

“第三,” 皇帝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意,这次是带着暖意的,“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景煜,你是朕的亲弟弟。无论你穿什么,是男装还是女装,是铠甲还是罗裙,在朕眼里,你首先都是萧景煜,是那个会跟朕抢糕点、会为了护卫朕跟侍卫打架、会在朕被父皇责罚时偷偷给朕送饭的傻小子。”

皇帝的声音温和下来:“所以,在朕这里,你不必觉得丢脸,不必强撑。想骂就骂,想恼就恼。朕是你的兄长,在你捅出大篓子之前,永远都是。”

暖阁里安静下来。冰鉴的水滴声,窗外的蝉鸣,仿佛都远了。

萧景煜怔怔地看着皇帝,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和笑意,胸中那股滔天的怒火和难堪,忽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,噗嗤一声,泄了大半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股酸酸涩涩、却又温温热热的东西,涌上心头,哽在喉咙。
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声音有些哑:“皇兄……”

“行了,” 皇帝摆摆手,重新靠回软榻,恢复了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,“道理讲完了。现在,把面纱摘了,让朕好好看看。朕可是期待了半天呢!”

萧景煜:“……”

刚刚涌起的那点感动,瞬间烟消云散。

他就知道!皇兄还是那个恶劣的皇兄!

他磨蹭了一下,最终还是抬手,扯下了脸上的面纱。

面纱滑落,露出一张俊美得毫无瑕疵、却因愤怒和窘迫而微微泛红的脸。没了面纱的遮挡,那份属于男子的棱角更加清晰,与身上的衣裙形成更加尖锐的对比,却也奇异地……有种惊心动魄的美。

皇帝看着,眼睛又是一亮,摸着下巴点头:“嗯,不愧是我萧家的种,底子是好。这要是真是个女子,恐怕真得祸国殃民。”

萧景煜的脸更黑了。

“不过,” 皇帝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促狭,“光朕一个人欣赏多没意思。正好,母后近日总念叨你,说你好久没进宫请安了。走,陪朕去慈宁宫,给母后请安去!”

“什么?!!” 萧景煜如遭雷击,猛地后退一步,撞得身后多宝阁上的玉器叮当作响,“皇兄!你……你不能这样!!”

去见太后?穿着这身?!那他不如直接找根柱子撞死算了!

“怎么不能?” 皇帝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袍,笑眯眯地说,“母后最疼你,看到你‘焕然一新’的模样,定然欢喜。再说了,你这身行头,不就为了‘群芳阁’诗会吗?先去慈宁宫演练演练,让母后给你指点指点,免得届时露怯。”

“我不去!” 萧景煜简直要抓狂了,“皇兄,算臣弟求你了!这事儿不能让母后知道!”

“晚了。” 皇帝好整以暇地往外走,“福海,摆驾慈宁宫。靖宁王……‘陪同’。”

“萧景宸!!” 萧景煜气急败坏,连名带姓地吼了出来,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。

皇帝回头,挑眉:“嗯?直呼朕名讳,该当何罪?再加一条,御前失仪。看来,不仅要去慈宁宫,还得去宗人府……”

萧景煜彻底绝望了。

他这是造了什么孽,摊上这么个哥哥!

一刻钟后,皇帝的龙辇在前,后面跟着一顶小一些、但同样华贵的步辇。步辇的帘子被死死拉住,里面坐着生无可恋、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靖宁王萧景煜。

龙辇上的皇帝,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,仿佛不是去给太后请安,而是去观看一场绝妙的戏剧。

慈宁宫,就在前方。

萧景煜觉得,自己的“至暗时刻”,远远没有结束。

不,这恐怕是“永夜”的开始。

第三章:慈宁宫“惊魂”

慈宁宫花木扶疏,夏日里更显幽静。端慧皇太后刚午睡起来,正由宫女伺候着在廊下赏看新开的几盆茉莉,忽听宫人来报,皇上与靖宁王一同来请安了。

太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:“皇上今日倒有闲暇,还带着景煜那皮猴儿一起来。快请进来。” 她对小儿子是偏疼几分的,虽然那小子总是不着调,但心性质朴,比宫里那些心思九曲十八弯的强。

然而,当皇帝春风满面地进来,后面跟着一个……扭扭捏捏、几乎是被皇帝半推半拽着挪进来的、穿着绯红宫装的高挑“女子”时,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。

她揉了揉眼睛,以为自己老眼昏花,看错了。

那“女子”低着头,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,头上珠翠乱晃,身上衣裙华丽却显得紧绷,走路姿势僵硬怪异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
“儿臣给母后请安。” 皇帝笑嘻嘻地行礼。

那“女子”也跟着僵硬地福了福身,却不说话。

太后狐疑地看着皇帝,又仔细打量那“女子”,越看越觉得那身形轮廓眼熟,尤其是那垂着的、紧握成拳的手,骨节分明,绝非女子所有……

“皇上,这位是……” 太后迟疑地问。

皇帝一把将萧景煜拽到前面,忍着笑道:“母后,您再仔细瞧瞧,这是谁?”

萧景煜被迫抬起头,满脸通红,眼神躲闪,嘴唇抿得死紧,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。

“景……景煜?!” 太后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手中的团扇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“你……你这是……穿的什么?胡闹!简直胡闹!!”

太后出身名门,最重规矩体统,看到自己儿子、堂堂亲王,竟打扮成这副模样,第一反应是震怒。

萧景煜扑通一声跪下了,头埋得更低:“母后息怒……儿臣……儿臣……”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荒唐事。

皇帝连忙上前扶住太后,笑着将打赌输了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,当然,略去了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、强行召人进宫的部分,重点强调萧景煜“愿赌服输,男儿担当”。

太后听完,脸上的怒色稍缓,但眉头依然紧锁。她看着跪在地上、穿着女装、狼狈不堪的小儿子,又是生气,又是心疼,更多是哭笑不得。

“荒唐!胡闹!” 太后斥道,“你们一个皇帝,一个亲王,竟学那市井之徒,行此荒诞赌约!景煜,你也是!平日让你多读圣贤书,修身养性,你偏要舞枪弄棒,如今倒好,舞到女装上去了!成何体统!”

“母后教训的是……” 萧景煜闷声道,心里把陆骁和皇帝骂了一百遍。

太后叹了口气,让宫女扶萧景煜起来。仔细看了看他这身打扮,终究是没忍住,叹了口气:“罢了罢了,事已至此。这身衣裳……倒是把你衬得……” 她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,“……俊俏了些。”

萧景煜:“……”

皇帝在一旁偷笑。

太后瞪了皇帝一眼:“你还笑!都是你纵容的!” 又对萧景煜道,“既然赌输了,该认就得认。‘群芳阁’那边,你是非去不可了?”

萧景煜硬着头皮点头:“是……儿臣……一言既出……”

太后沉吟片刻,忽然对身边一位老嬷嬷道:“宋嬷嬷,你去把我年轻时候那套碧水青云的裙子,还有那套点翠头面找出来。”

萧景煜和皇帝都是一愣。

太后看着萧景煜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缓缓道:“陆骁送的那套,太过俗艳招摇,不适合你。穿出去,徒惹笑话,也折了亲王体面。既然要穿,就穿得大方些。我那套‘碧水青云’,颜色清雅,式样简洁些,或许……能压一压你这身煞气。”

她又对萧景煜道:“过来,让母后看看你的头发。梳得这般繁复,坠得头疼吧?宋嬷嬷手艺好,给你重新梳个简单利落的。”

萧景煜彻底懵了。母后这态度……转变也太快了吧?不仅不骂了,还要亲自给他“改造”?

皇帝也大感意外,随即眼中笑意更深。果然,知子莫若母。太后这是看出景煜的憋屈和不愿,在用自己的方式,既维护了规矩(必须履约),又保全了几子的尊严(不能穿得像个笑话),更是暗中给了支持。

接下来的一个时辰,慈宁宫偏殿里,萧景煜经历了他人生中最诡异、也最……难以形容的一段时光。

太后亲自坐镇指挥,宋嬷嬷和几个手巧的宫女围着他打转。那套华丽扎眼的绯红衣裙被换下,换上了太后年轻时穿过的“碧水青云”曳地长裙。裙子是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,上有银线绣的暗纹云水,料子轻薄飘逸,颜色清冷,果然将他身上那股刚硬之气柔和了不少,少了许多违和感。

头上的繁复发髻也被拆开,宋嬷嬷给他梳了一个类似未嫁女子常梳的垂鬟分肖髻,只簪了一支太后珍藏的、样式古朴雅致的点翠蜻蜓簪,并两朵小巧的珍珠珠花。脸上多余的香粉被擦去,只保留了自然的肤色。

当萧景煜再次站在镜前时,他自己都愣住了。

镜中人,依旧是他那张脸,但少了那些华丽堆砌和僵硬愤怒,在清雅衣裙和简洁发髻的衬托下,竟显出几分罕见的、沉静的俊美。那股属于男子的英气被柔和的光晕包裹,不再与女装尖锐冲突,反而形成一种独特的中性美感,清冷疏离,如青竹映雪,松柏覆霜。

少了滑稽,多了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风致。

太后看着镜中的儿子,眼神有些恍惚,仿佛透过他,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,又或是某些遥远的记忆。她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复杂:“这样……就好多了。景煜,记住,衣服是衣服,人是人。不必为此困住自己。去吧,既然答应了,就大大方方地去。你是靖宁王,无论穿什么,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气度。”

萧景煜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,又看看眼中带着关切与鼓励的母后,还有一旁笑得意味深长的皇兄,心中的屈辱和愤怒,奇迹般地平息了大半。

是啊,他萧景煜,难道还怕了一身裙子不成?

穿就穿!不仅要穿,还要穿得让人无话可说!

他转过身,对着太后,郑重地行了一礼:“儿臣,谢母后指点。”

这一次,他的腰背挺直了许多,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坚定,尽管身上依旧是女装。

太后欣慰地点点头。

皇帝抚掌笑道:“好!这才像样!母后出手,果然不凡!景煜,这下你可有底气了?”

萧景煜瞥了皇帝一眼,没说话,但眼中已无之前的慌乱与绝望。

从慈宁宫出来,萧景煜换回了自己的常服(太后让人准备的),那套“碧水青云”裙和头面则仔细包好,由秦风拿着。他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,身心俱疲,却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
皇帝与他并肩走在宫道上,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“景煜,” 皇帝忽然开口,声音少了玩笑,多了认真,“今日之事,虽起于玩笑,但你应对得很好。朕很高兴。”

萧景煜脚步微顿。

“帝王之家,看似尊荣,实则束缚重重。” 皇帝望着远处层叠的宫殿飞檐,缓缓道,“有时,能像你这般,率性而为,担得起,也放得下,未尝不是一种福气。只是,以后莫要再与人赌这种气,平白给人递把柄。”

“臣弟知道了。” 萧景煜低声应道。他知道,皇兄今日看似胡闹,实则也是在用他的方式,告诉自己一些道理。

“至于陆骁那小子,”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,“朕会敲打敲打他。有些玩笑,开过了头,就该付出代价。”

萧景煜心中一暖。

兄弟二人走到宫门处,皇帝停步,拍了拍萧景煜的肩膀:“行了,回去吧。‘群芳阁’诗会,好好‘表现’。朕等着听你的趣闻。”

萧景煜嘴角抽了抽,无奈地拱手:“臣弟……告退。”

目送萧景煜的马车离去,皇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,对身边的福海道:“去查查,陆骁最近和哪些人走得近。还有,‘群芳阁’诗会那日,都有哪些人会去。”

“是,陛下。” 福海躬身应道。

皇帝转身,望向暮色中的重重宫阙,眼神深邃。

景煜穿女装是趣事,但若有人想借此生事,折辱亲王,动摇皇家颜面,那便是另一回事了。

他这个哥哥,能看弟弟笑话,却绝不容旁人欺他分毫。

第四章:诗会风波

“群芳阁”诗会定在三日后,地点在城西长公主的一处别院“沁芳园”。这日天公作美,风和日丽,园中花木繁盛,水榭亭台点缀其间,确是个雅集的好去处。

收到帖子的各家闺秀、公子们早早就到了,三三两两,或赏花,或品茗,或低声谈笑,气氛融洽。主持诗会的,是端敏长公主的女儿,嘉怡县主,以及几位素有才名的世家小姐。

众人皆知今日有一桩“趣事”——靖宁王要“履约”前来。好奇心压过了矜持,几乎所有人都在暗自期待,又有些不敢相信,那位向来英武的王爷,真的会来?来了又会是何等模样?

陆骁自然是早早就到了,穿着一身簇新的锦袍,摇着折扇,被一群纨绔子弟簇拥着,满脸春风得意,等待着看萧景煜的笑话。他可是特意“嘱咐”了负责迎客的仆役,靖宁王一到,立刻大声通传。

巳时三刻,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篷小车,停在了沁芳园侧门。

车门打开,先下来一位身着劲装、面容冷峻的侍卫(秦风),然后,他回身,从车内扶下一位……身着雨过天青色软烟罗长裙、身姿高挑清瘦的“女子”。

那“女子”面上覆着一层同色轻纱,遮住了容貌,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。发髻简洁,只簪一支点翠蜻蜓簪,通身上下再无多余饰物,与园中那些珠围翠绕的闺秀相比,显得格外素净,甚至有些……冷清。

然而,那份清冷孤高的气度,以及过于高挑的身形,还是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。

秦风对着迎上来的仆役,低声道:“靖宁王府,苏……苏姑娘到。”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化名。

仆役一愣,看了看那“女子”,又看了看秦风腰间靖宁王府的令牌,猛地反应过来,脸皮抽搐了一下,想起陆世子的吩咐,硬着头皮,提高了声音朝着园内通传:

“靖——靖宁王府,苏姑娘到——!”

这一声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瞬间激起了千层浪。

园内所有的谈笑声、丝竹声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。所有人的目光,齐刷刷地投向侧门方向。

陆骁更是精神一振,挤开人群,快步走向侧门,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:“哎呀呀,苏姑娘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有失远……嘎?”

他的笑容,在看清那位“苏姑娘”的瞬间,僵在了脸上。

预想中的滑稽、艳俗、扭捏、窘迫……通通没有!

眼前的“女子”,虽然面纱遮脸,但那通身清冷疏离、仿佛高山积雪般不可攀折的气质,那挺直的背脊,那平静无波、甚至带着淡淡审视意味的眼神……这哪里是来出丑的?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!还是用这种……如此与众不同、让人挑不出错处的方式!

陆骁准备好的所有调侃戏谑之词,全都堵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他忽然觉得,自己让人准备的那套绯红衣裙,在对方这身“碧水青云”面前,显得那么庸俗可笑。

其他围观的人,也大多是同样的感觉。惊讶、好奇、探究、甚至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惊艳?这靖宁王,不按常理出牌啊!

萧景煜(苏姑娘)隔着面纱,淡淡地扫了陆骁一眼,那眼神平静无波,却让陆骁莫名感到一股寒意。然后,他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,便在秦风的护卫下,径直朝园内水榭诗会的主场地走去。步伐不疾不徐,裙裾微动,竟走出了一种别样的从容。

所过之处,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。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:

“那就是靖宁王?看着……不太像啊……”

“气质好特别,冷冷清清的……”

“别说,这身打扮,还挺……好看的?就是太高了……”

“陆世子这次,怕是踢到铁板了……”

陆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咬了咬牙,跟了上去。他不信,萧景煜能一直装下去!待会儿诗会上,总要露馅!

水榭中,嘉怡县主等人也已得知消息,好奇地望向来人。见“苏姑娘”气质不俗,虽然奇怪为何面纱遮面,但礼数周到,便也客气地请她入座。

诗会开始,无非是抽签选题,即兴赋诗。众人各展才学,气氛渐渐活跃。轮到“苏姑娘”时,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。

抽到的题目是“咏竹”。

萧景煜心中一定。竹,正是他喜欢的。他起身,走到案前,略一沉吟,提笔蘸墨。他自幼被太后和太傅逼着读书,字是练过的,虽不如书法大家,但也端正有力,自成一格。

只见他挥毫写下:

“虚怀擎碧落,劲节贯寒霜。

非慕夭桃色,清音自绕梁。”

诗句简洁,却将竹的虚心、劲节、不媚俗、自有清韵的特点勾勒得淋漓尽致。字迹更是力透纸背,带着一股嶙峋风骨,绝无半分女子柔媚。

水榭中静了一瞬,随即响起低低的赞叹声。

“好诗!字也好!”

“苏姑娘好才情!这咏竹,格调高远!”

嘉怡县主也微微颔首,眼中露出欣赏之色。

陆骁在一旁,脸色更难看了。他万万没想到,萧景煜不仅敢来,还敢写诗!还写得像模像样!这和他预想的“当众出丑”完全不同!

接下来的环节,是品评诗词,自由交流。有人试探着与“苏姑娘”交谈,发现她虽然话不多,但言谈有物,见识不凡,尤其对边塞风物、史地典故颇有了解,引得几位真正有才学的公子小姐都心生好奇,围过来讨论。

萧景煜起初还有些紧绷,但渐渐发现,只要不去想自己穿着什么,专注于谈论的内容,似乎也没那么难熬。他甚至渐渐忘了周遭那些探究的目光,沉浸在与几位知音(虽然他们不知他身份)的交流中。

陆骁几次想插话搅局,都被对方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,反倒显得自己浅薄无理。

诗会过半,进入游园环节。众人三三两两散开,赏花观鱼。萧景煜正与一位对兵法感兴趣的公子(他以为“苏姑娘”是某位将门之后)站在池边谈论阵图,忽然,旁边假山后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,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低泣。

萧景煜眉头微皱。秦风立刻警觉地上前半步。

只见陆骁和两个跟他一起来的纨绔,正围着一个穿着朴素、容貌清秀的侍女模样的姑娘,言语轻佻,动手动脚。那姑娘吓得脸色发白,连连后退,手中托盘上的茶盏都快拿不稳了。

“小美人儿,别怕嘛,陪哥哥们说说话……”

“就是,在这园子里伺候,能得陆世子青眼,是你的福气……”

周围有人看到,却碍于陆骁的家世,敢怒不敢言。

萧景煜眼神一冷。陆骁这厮,不敢正面找他麻烦,竟在这里欺辱下人?

他正要上前,却听那被围住的侍女带着哭腔道:“陆世子,请您自重!奴婢是奉县主之命送茶,并非……并非……”

“县主怎么了?” 陆骁嬉皮笑脸,“便是县主在此,本世子瞧上你,也是你的造化……” 说着,竟伸手要去摸那侍女的脸。

“住手。”

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,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。

陆骁手一顿,恼怒地回头,见是那个一直让他憋气的“苏姑娘”,更是火冒三丈:“苏姑娘?我劝你少管闲事!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!”

萧景煜走上前,挡在那侍女身前,隔着面纱,冷冷地看着陆骁:“陆世子,光天化日,众目睽睽,欺凌弱女,这就是定国公府的教养?这就是你陆骁的本事?”

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“女声”的清越,但语气中的冷厉和威严,却让陆骁心头一凛。

“你……你算什么东……” 陆骁恼羞成怒,口不择言。

“我算什么,不重要。” 萧景煜打断他,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,“重要的是,这里是嘉怡县主的诗会,是风雅之地,不是市井流氓撒泼之所。县主邀你前来,是客,你却在此行此龌龊之事,是欺主家无人?还是觉得,定国公府的招牌,可以让你为所欲为?”

他顿了顿,声音更冷:“今日之事,我会如实禀告县主,也自会派人告知定国公。陆世子,你好自为之。”

一番话,有理有据,不卑不亢,直接将陆骁的行为拔高到“欺主”、“辱没门风”的高度。

陆骁被噎得哑口无言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。他身边那两个纨绔也怂了,悄悄往后缩。

周围原本不敢出声的人,此刻也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,低声议论。

这时,得到消息的嘉怡县主也带着人匆匆赶来,了解事情经过后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。她虽年轻,但毕竟是皇室宗亲,主持的诗会出了这种事,脸上无光。

“陆世子!” 嘉怡县主语气严厉,“沁芳园不欢迎行止无状之徒!请你立刻离开!”

陆骁这下彻底没了脸面,狠狠瞪了萧景煜一眼,又羞又怒,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。

那被救下的侍女扑通跪在萧景煜面前,连连磕头:“多谢苏姑娘!多谢姑娘救命之恩!”

萧景煜让她起来,对嘉怡县主道:“县主,惊扰雅集了。”

嘉怡县主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、遇事沉着、又心怀正义的“苏姑娘”,心中好感大增,连忙道:“苏姑娘见义勇为,是我该谢你才对。今日若非姑娘,我这诗会的名声都要被那等人玷污了。” 她顿了顿,好奇道,“不知姑娘府上是?日后也好登门道谢。”

萧景煜微微欠身:“举手之劳,不足挂齿。县主客气了。我……家中还有事,先行一步。”

他知道,再留下去,身份恐有暴露之虞。今日目的已达到——履约而来,并未失仪,反而阴差阳错,收拾了陆骁。见好就收。

嘉怡县主虽觉遗憾,但也不好强留,亲自将他送到侧门。

登上马车,驶离沁芳园,萧景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,扯下面纱,感觉背后出了一层薄汗。

秦风在前面驾车,声音里带着笑意:“王爷,今日……干得漂亮!”

萧景煜靠在车厢壁上,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
穿女装是憋屈,但看到陆骁那吃瘪的样子,又觉得……似乎,也没那么亏?

至少,他萧景煜,无论穿什么,都还是那个萧景煜。

尾声:余波与新生

靖宁王“女装”出席“群芳阁”诗会,并当场斥退欺辱侍女的定国公世子陆骁之事,虽然当事人刻意低调,但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,迅速在京城小范围内传开。

版本自然五花八门。有说靖宁王女装扮相惊为天人,气质清冷如仙的;有说他才情出众,诗压全场的;更有说他侠义心肠,不畏权贵,当场教训纨绔的。总之,与陆骁预想的“沦为笑柄”截然相反,萧景煜此番“履约”,非但没丢面子,反而意外地刷了一波好感,尤其在闺阁和部分清流士子中,口碑颇佳。

皇帝在宫里听到福海绘声绘色的汇报,笑得直拍桌子:“好!干得漂亮!朕就说,景煜这小子,到哪儿都吃不了亏!” 随即又冷哼道,“陆骁那小子,越来越不像话了。传朕口谕给定国公,让他好好管束儿子,再敢生事,朕不介意替他管管!”

定国公府接到口谕,吓得魂飞魄散,将陆骁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,关了三个月禁闭,并亲自上靖宁王府赔罪(虽然萧景煜没见)。

至于那身“碧水青云”裙和点翠头面,萧景煜原封不动地还回了慈宁宫。太后看着送回的东西,笑了笑,没说什么,让宋嬷嬷仔细收了起来。

经此一事,萧景煜似乎有些不同了。他依旧喜欢骑马射箭,混迹军营,但眉宇间那股因容貌而生的、刻意营造的冷硬,似乎淡了一些。他不再那么介意旁人偶尔的调侃,有时甚至能自嘲两句。

他依旧讨厌文绉绉的场合,但若是必要的应酬,也能耐着性子坐上一会儿,偶尔说出的见解,往往一针见血,让人刮目相看。

皇帝有时拿“苏姑娘”打趣他,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回敬:“皇兄若喜欢,臣弟不介意再借那身行头给您试试。”

兄弟俩的关系,似乎因这场闹剧,反而更亲密了些。皇帝看到了弟弟的担当和机变,萧景煜也体会到了兄长看似胡闹下的维护与深意。

一日,萧景煜进宫陪太后用膳,出来时在宫道上遇见下朝的皇帝。兄弟俩并肩而行。

“景煜,” 皇帝忽然道,“北境近来有些不安稳,几个部落似有异动。朕打算,过些时日,派你去巡视一番,如何?”

萧景煜眼睛一亮,立刻道:“臣弟愿往!”

皇帝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,笑了:“就知道你坐不住。不过,此次去,不仅是巡边,还要暗中查访一些事情……这是密旨。”

萧景煜神色一肃:“臣弟领旨。”

“还有,”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中带着戏谑,“出门在外,可别再跟人打赌穿女装了。北境风大,裙子容易刮跑。”

萧景煜:“……皇兄!”

皇帝大笑着走了。

萧景煜站在原地,看着皇兄离去的背影,又看了看身上利落的亲王常服,忽然觉得,那场荒诞的“女装风波”,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
它像一道意外的刻痕,留在了他的人生里。起初是屈辱的伤疤,如今看来,却更像一枚独特的勋章,提醒着他:他是萧景煜,可以刚硬如铁,也可以……偶尔不那么“刚硬”。重要的是,守住本心,担当得起,也放得下。

他握了握腰间的佩剑,大步朝宫外走去。

阳光很好,天高云阔。

属于靖宁王萧景煜的广阔天地,还在前方。

而那身曾被他视为噩梦的“碧水青云”裙,则静静地躺在慈宁宫的箱底,或许将来某日,会成为一段啼笑皆非、却又温暖有趣的回忆,在岁月里沉淀出别样的光泽。

声明:本故事基于真实历史背景创作,涉及事件可能在历史上真实发生。故事采用历史假设的创作手法,探讨不同历史走向的可能性。文中情节含艺术加工创作成分,请勿带入较真。图片和文字仅做示意,无现实相关性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